筆記四十三
六月雨宮綾終於提交了入部申請，成為了稻實棒球部的第七位女經理。
正式成為棒球部的一員後她才發現，原來當經理並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情，經理們要考慮的事情非常多，而且乾的活兒也並不輕鬆。
稻實棒球部的隊員每天五點半點起床，從七點開始自主訓練到上課前，經理們要跟著球隊食堂一起為他們準備餐點，如果早上不準備的話，下午和晚上的訓練加餐就來不及了。
早上上課時間是八點半，經理們得提前一小時到校做準備工作。
球隊從下午4點開始正式訓練，除去吃飯的一小時，要一直訓練到晚上八點半，之後則是隊員們的自主練習時間。
而雨宮綾第一天入部的時候就發現，稻實的正選冇有一個會在晚上十點前離開球場。
哪怕是二軍選手，他們也像一軍那樣嚴格要求自己，訓練量並不低於一軍。
所以每到晚上，經理們都會儘可能留晚一些觀察選手們的練習情況，幫忙打掃球場減輕選手們的負擔。
彆看女經理們個個小巧，她們乾的活兒可多了：觀察每一個選手的身體狀況，確保選手們冇有身體健康冇有病痛；觀察比賽記錄數據，不止是本校，也要特意去看彆的學校的練習比賽記錄數據；給選手們喂球、幫助選手們進行打擊練習；結束後收用具，整理場地；聯絡吹奏社、拉拉隊為比賽應援，和拉拉隊商量應援時的編舞；聯絡打訓練賽的學校，預定車輛，校對人員數量。
諸如種種，有非常多的注意項目。
而除了這些麻煩事，雨宮綾還遇到了讓她發愁的事。
“啊，要怎麼寫呢，我不知道該寫什麼上去呀。
”
“棒球日記啊，綾看到什麼都可以寫呀。
”櫻井真夜翻了翻白色的日記本，發現雨宮綾一個字都冇寫。
“本來我以經理們隻要乾活兒就好了，冇想到還要寫日記呢。
”雨宮綾舉起自己的手臂給櫻井真夜看，“真夜你看，我的肌肉是不是變多了。
”
這一週以來，雨宮綾明顯感覺自己的飯量變大了，她琢磨著是不是在球隊裡抗器材用具和食材多了的緣故。
櫻井真夜摸了摸女生依舊纖細的手臂，煞有介事地點頭：“嗯，是長了肌肉。
”
雨宮綾繼續發愁：“國友監督給了我筆記，還讓我跟著學姐一起記錄比賽成績，可是當記錄員好麻煩，還要跑到其他學校去。
唉，我隻想記自己隊的……”
櫻井真夜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你說國友監督特意叫你記錄數據？”
雨宮綾毫無知覺：“是啊。
學姐們還說什麼這是監督的特彆優待之類的。
想不通這哪裡是優待，明明好麻煩的。
”
國友監督發現了綾特彆會看數據嗎？櫻井真夜在心裡思忖著，但是大家肯定想不到這是係統顯示打率的緣故，隻會以為是綾對棒球特彆有天賦，特彆會看球。
這很不妙。
“綾有和選手們說過打率的事情嗎？”
“很少。
現在我關掉係統也會看球啦，所以不怎麼看係統。
”雨宮綾現在對看球很有自信，隻要成宮鳴不來對她冷嘲熱諷，她是不會用打率去刺激人的。
青春期的男生都有很強的自尊心，她懂的。
“那就好，隻要不是通過係統，是自己觀察得出的東西，都可以寫在日記裡。
”
雨宮綾覺得櫻井真夜的意思是，不可以讓彆人知道係統顯示的東西。
“我懂真夜的意思，因為競技體育需要公平公正，而係統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個作弊道具，對吧。
”
係統確實很作弊，彆人需要通過無數遍回看錄像纔有可能知道的事情，她們隻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了。
櫻井真夜點點頭，她的眼神裡有一點讚許：“綾說的冇錯。
數據分析對於棒球運動是很重要的一環，一旦被掌握了所有的數據，分析出每個人打球的特點，那麼即使是強隊也有可能被翻盤。
通過數據不僅可以輕易地推測出選手們的投球方式和配球水平，它還預示了打球偏好和球路曲線。
如果我們兩個的係統結合起來看，甚至可以預測出比賽兩方的應對戰術。
”
“而且就目前來看這個係統還在繼續升級，現在我們看到的還隻是其中一部分，我覺得係統升級到最後顯示出來的東西，恐怕會預示這個選手的所有能力。
”
“雖然這不是什麼壞事，但倘若我們輕易地說出這些，極大可能就會影響比賽的走向，會改變真正的成績。
但無論是贏是輸，這都不是選手們自己的實力，隻是人為乾預下的勝之不武。
”
“我認為除了公平公正的原則，也要尊重所有參賽的選手們，要贏就要堂堂正正地獲勝。
”
雨宮綾點點頭。
真夜的話讓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十分努力練琴，去參加了全國比賽，最後卻輸給評委的學生這件事。
她記得當時看到第一名金燦燦的獎盃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都是難受的火焰，燒的她握不住手中第二名的獎狀。
競技需要公平公正，雨宮綾非常同意。
而且她相信稻實不需要係統加成，我們的選手就是最好的！
這一週以來她一直看著隊裡的訓練，知道球隊的訓練量有多大，隊員們有多辛苦。
雅功前輩揮棒揮到手裡的水泡破了也不管，做捕手守備練習傳球隻要出現一點點失誤，就罰自己再來一百次；哪怕是她看不順眼的成宮鳴，在訓練上都一點兒不打折扣，明明訓練後大家都累趴下了，他還堅持每天比彆人多跑十公裡。
放眼看去，稻實裡這樣努力的選手比比皆是，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灑滿了選手們流下的汗水。
他們的毅力與堅韌不會輸給任何人！
雨宮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所以真夜不加入棒球部，除了係統，還因為有轟叔叔的緣故嗎。
”
轟雷藏是藥師的總監督，雖然藥師現在和稻實冇法比，但是來年弟弟進入藥師那可能就不一樣了。
櫻井真夜點頭：“這是我顧慮的一點。
如果我當了稻實的經理，萬一以後兩校相遇比賽，有什麼戰術上的交鋒就很難說得清。
為了避免這種可能我還是不入部的好。
”
“真夜考慮的好周全啊。
”雨宮綾現在知道了之前和真夜提到當經理的時候，她說的“不能”是什麼意思了。
“那這個筆記我是不是退回去比較好，我不當記錄員了。
”
櫻井真夜笑了：“這沒關係，經理們記筆記是很正常的，隻要不寫係統上的東西。
你可以把平時觀察到的事情寫上去，從你最熟悉的人開始觀察就好啦。
”
最熟悉的人？雨宮綾立刻在球場上搜尋自己最在意的人——雅功前輩。
結果冷不防看到投手丘上的一抹金色，成宮鳴衝著雅功前輩洋洋得意地大喊：“雅桑被我三振啦，作為我的女房你怎麼能一球都打不到呢，要多愛我一點！”
原田雅功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臉又黑又嚴肅，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讓人感覺……竟然有點溫順？
“這個傢夥……”雨宮綾一下子捏緊了自己手中的筆，成宮鳴怎麼什麼都要在前輩麵前炫耀！你是小孩子嗎？！
“放鬆點，綾，鉛筆要被你捏斷了。
”櫻井真夜趕緊從雨宮綾手中搶救下這支可憐的筆。
她趕緊轉移雨宮綾的目標視線：“筆記的內容就從，呃，日常生活小事寫起好了。
比如寫寫大家都喜歡吃什麼之類的。
”
“噢，這個我知道。
最近在球隊食堂給他們打飯來著。
”雨宮綾的眼睛還是盯著球場上的成宮鳴，她決定以後成宮鳴要是欺負前輩打不著球，她就要站在邊上大聲地報他的打率數據，用白阪學姐的筆記報！
“球隊有硬性規定，每頓必須要吃三碗飯。
二三年級的前輩們還好，但是一年級吃的都很痛苦，暫時還冇看出他們的喜好。
”
櫻井真夜想了想：“神穀君好像不喜歡梅乾。
”
雨宮綾馬上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可能：“真夜怎麼知道？”
櫻井真夜看著雨宮綾瞪大的眼睛知道她又想多了：“記得之前成宮同學投球差點砸到你的事情嗎，那時候打翻了我們兩個的便當。
原田隊長就拜托神穀君來找我，說讓我們去球隊食堂吃飯。
”
“我說不用，但是神穀君說至少拿個飯糰回去。
實在拗不過我就跟他去了一趟食堂。
”
“去的時候經理們正在準備下午的加餐，我看到神穀君偷偷把一年級餐盤裡帶梅乾的飯糰都挪到了二年級的盤子裡。
”
櫻井真夜還是那種淡淡的樣子：“所以我猜他不喜歡梅乾。
”
“噢，原來是這樣。
”
雨宮綾有些失望，她還以為會有什麼關於真夜和卡爾羅斯的新聞呢。
結果又是自己想多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卡爾羅斯好像有些在意真夜，真夜每次來球隊他都會過來說上兩句話。
但兩個人都在同一個班裡，還是前後桌，不是天天見麵嗎，也不用從球場的另一頭特意跑過來打招呼吧？
雨宮綾仔細地看了看櫻井真夜的臉。
櫻井真夜有著高挑的身材和修長的四肢，一頭長長的秀髮又黑又直。
但她的容貌個性並不出挑，如果非要形容，隻能說她大多數時候都是麵無表情的沉默，相當安靜的一個人，
其實她有一雙漂亮的黑色丹鳳眼，如果她的表情不那麼死板，多笑一笑，也許會讓她看起來更和善容易接近。
但即使是微笑，她的眼裡也總有一種並非傲慢的距離感。
她看人的時候總是微微垂下眼，將這種疏離藏在柔和的麵頰背後。
她的表情裡裡總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冷淡，而這種冷漠的態度對於一個不滿18歲的少女來說，是很奇怪的。
雨宮綾有向真夜班裡的同學打聽過，得到的反饋和自己認識的真夜截然不同。
他們都說櫻井真夜雖然成績好，但是並不喜歡和人來往，總是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發呆，非常孤僻；感覺她好像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像有自己的世界一樣，彆人都無法接近。
想到這雨宮綾歎了一口氣，好在真夜班裡的同學人都挺好，冇有因為她不愛講話就排擠她。
真夜除了自己，冇有交到任何一個朋友……雖然她從來冇有在自己麵前提到這些事，也從來不對自己作出任何冷漠的模樣，對自己總是非常溫柔有耐心，但她並冇有像她在自己麵前表現出來的那樣開心，這是雨宮綾細心觀察後得出的結論。
她猜測可能是家庭的緣故讓真夜過於早熟，所以她不能像同齡人那樣輕易地感受到快樂。
不管怎麼樣，還是希望真夜能夠多交一些朋友，所以如果卡爾羅斯真的對真夜有意的話……這也挺好的，說不定他能讓真夜的笑容再多一些，再活潑一點兒。
雨宮綾打定了主意。
“綾這麼看我做什麼？”櫻井真夜發現雨宮綾已經盯了自己好久了。
“噢。
”雨宮綾反應的很快，“天氣馬上熱起來啦，真夜怎麼不穿短裙呢？”
“以前的投球習慣吧，不穿褲子總感覺哪裡怪怪的，穿短裙感覺也很奇怪，我還是更喜歡穿長裙。
”
“可是真夜腿長穿短裙一定會很好看的！”雨宮綾據理力爭，“七月天氣就會很熱的，到時候應援還穿長裙會熱壞的，真夜和我一起穿短裙吧。
”
其實是因為雨宮綾從來冇見過櫻井真夜穿短裙的樣子，她特彆想看。
“好不好嘛。
”
櫻井真夜思索了一下：“那你以後不能挑食，把番茄都吃了我就考慮。
”
雨宮綾的笑臉一下子垮了，她真的很討厭吃番茄。
真夜每次都精準拿捏她的命門。
櫻井真夜還是那副樣子，她重複了一遍雨宮綾剛剛的語氣：“好不好嘛。
”
雨宮綾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去送筆記了真夜你快回家給雷市弟弟做飯吧明天見！”
櫻井真夜笑眯眯地看著雨宮綾跑走，她微卷的頭髮紮成了兩支雙馬尾，甩在肩膀上一跳一跳的。